非凡的旅程

文/郭立昌

《長路—丁玲虹引發的非現金革命》(暫名)是一本新書預告。

濁世需要清流！當世界都還不知道「社會企業」是什麼的時候，「社會責任投資」已經在台灣悄悄展開。與您生活息息相關的長串發明，其實就來自這個女性社會企業家—丁玲虹(Linda Din)。

丁玲虹擔任APEC 2003講師促成非現金革命

當人們今天享受掌上型行動通訊器帶來的便利，搶食年交易額高達三十多兆美元的「非現金」(Cashless)交易系統，以及人工智慧即將開啟新的人類篇章時，大家可能不知道這是一位女性社會企業家丁玲虹早年的發願，宛如苦行僧展開一段非凡的旅程，從「關心計程車司機」到引發全球的「貨幣、產業、通路、就業」四大革命，前段故事都寫在《國防雇員的女兒》(丁玲虹，2001)書之中。

《國防雇員的女兒》

開路者在荒煙蔓草中開路，有人問：「喂，你在做什麼？」答：「開路啊！」又有人問：「這裡又沒人，開路給誰走？」答：「路開了，自然有人走！」墾荒者宛如漫無目的地開路，直到路開通了，大家都湧向這條路上，可是卻沒人會知道開路的人是誰？不過，這段非凡的旅程還是人類史的重要時刻，仍需紀錄下來。

丁玲虹的貨幣革命，體現在「非現金」交易方面，吸引人之處在於具有以下優點：

提高交易便利性：

消費者：「非現金」電子支付使得消費者可以更快捷、方便地進行交易，無需攜帶現金或卡片，且可以在任何時間和地點完成支付。
商家：商家可以快速處理交易，提升交易效率，並減少現金處理和保管的成本。

促進經濟成長：

增加了交易量，促進了消費和經濟活動，尤其是在電子商務和線上購物方面，推動了經濟的數位化轉型。

提升金融包容性：

「非現金」電子支付能夠覆蓋到傳統銀行服務難以觸及的區域和人群，增加了金融服務的可及性，特別是在偏遠地區或低收入群體中。

數據分析與客戶洞察：

非現金交易系統能夠收集大量的交易數據，這些數據可以幫助商家了解消費者行為，進行市場分析和個性化行銷。

降低現金處理風險：

減少了現金交易所帶來的風險，如偽鈔、現金遺失或被盜，提高了交易的安全性。

此外，因著丁玲虹引發的四大革命，也為今日的「人工智慧」 (AI)產業鋪出康莊大道。

丁玲虹（Linda Din）的故事始於1986年初，一次「計程車司機被搶」事件激發了她發明「非現金交易系統」的靈感，旨在創造一種無現金交易機制，讓司機能夠安全地賺取收入。她的創新不僅改變了「公共交通支付」方式，還擴展至電子商務領域，對全球交易系統產生深遠影響。

擔任APEC 1998年的講師時，她促成了「Steering the E-commerce」(電子商務領航計畫)，並支持美國總統柯林頓(Bill Clinton)的電子商務行政命令。然而，自2000年起，丁玲虹面臨了長達二十年的貪腐攻擊，甚至遭到調查和財務清洗的困擾，造成她的健康和事業受到重創。儘管如此，她在最近的AI熱潮中重新站出來，分享她的故事並尋求重建機會。這段故事不僅展示了她的創新精神，也反映了她面對困難和挑戰的堅韌，期望進而產生共情，保護未來創業的婦女。

丁玲虹的父親丁福慶是高雄205兵工廠的雇員，沒有顯赫的家世背景，所以謙稱自己只是一個卑微的「國防雇員的女兒」。就讀大直實踐家專會統科時，空中英語教室的彭蒙惠老師(Doris Marie Brougham, 1926~2024/8/6)替她取名為「Linda Din」，這就是她的英文名由來。學校畢業後，即因媒妁之言嫁入一個黑手家庭，開啟她對工業世界的認知。

空中英語教室的彭蒙惠老師

父親在205兵工廠擔任驗收的工作，有時候出差去收產品回來，工廠已經下班，而帶著這些產品回家；好奇的小虹總會看著父親在擦拭這些帶回來的槍枝時提問，所以「標準化」、「精密度」之重要性就像一粒芥菜種深植於她的心田之中。

當她結婚後，看見自己的先生所創辦的精密工業公司，每件產品都被客戶要求極高的精密度，也知道商業領域和軍工層次都需要顧好「品質」，才是王道。可惜，婚後不久即因奪產政變，而離開台南，輾轉來到台北。

在家照顧先生和小孩之餘，有時和兒子的乾媽去普門寺，還有當義工幫助某剛興起的功德會。不過，每天還是會看三份報紙，以及外貿協會出版的《貿易快訊》，以了解社會的動態。本想好好地當個家庭主婦，卻在報紙中看見一次又一次計程車司機被搶的報導，這使她陷入了深思。

某日靈修時，腦海一道靈光閃現，她對自己的先生—就是我，說：「我要發明一個車內『沒現金』，但計程車司機仍然可以賺錢的機制----」被稱為黑手博士的我，根本聽不懂她在說什麼？

1979年底，我被從美國召喚回來，在聖誕節的隔天，府城知名的老佛爺叫我去看看一個來應徵的女孩子「合不合用」？聽見是學會計統計，問了幾個進銷存及內稽的問題後，覺得還可以。我正要去繼續忙手中的工作時，老佛爺叫我帶他們去工廠看看；想不到，在有如萬馬奔騰的自動化生產設備中，丁玲虹看中了一匹駿馬，還能提出她的看法，令人印象深刻。所以不久之後，她就成為我的妻子。

婚後，我發現她很會關心員工，還有我們多年沒辦的「退稅」，她竟然在短短一個多月期間就辦成，收回五百萬元；當時靠近公園路的永康地區土地一坪約五千元，退稅收回的款項可買一千坪土地。日前在永康邊陲地帶，有家餐廳的經理說他們的土地至少壹坪五十萬元。顯然，她的產值相當高。

雖然我回應她道：「顧好自己就好了，不要想那麼多。」但丁玲虹不是輕言放棄的女人。有一天，看見她趴在桌上，又畫又剪又貼地，然後弄出一張示意圖來，對我說：「哈，就是這了：『電子+商業』！」我當場毫不客氣地對她說：「這是啥？根本是卡通----」

電商系統示意圖

想不到，她所說：「消費者拿著傳智晶片卡到『電子商店』(eStore)消費，交易會被VAM記憶/紀錄，然後通過「Interphone」 (網際電話)傳訊至企業的『控制中心』---」並表示，計程車司機就像電子商店的店長，車裡沒現金，不怕被搶錢，卻可以收到錢。丁玲虹將她的發明命名為《電子商店系統》(簡稱TES)，居然在11年後的溫哥華APEC獲得各經濟體代表的欣賞，紛紛鼓勵她去申請《美國發明專利》；也因為九七亞洲金融風暴，各受害經濟體不知所措，而受邀擔任1998年APEC講師，促成電子商務領航計畫，透過創新產業及新思維帶領亞太經濟體迎向光明的榮景。

其實說說容易，這段旅程高潮迭起，絕無冷場。1989年台灣的股市突然大熱，大家都忘了前幾年外資撤離的失業之苦。銀行因股市大熱而經常缺頭寸，創業才三年的丁玲虹居然有錢「借給銀行」；也有錢借給一些半大不了的企業，幫助他們渡過跳票的危機。

說起創業也是個危機下的產物。老佛爺在1985年底來到台北，向丁玲虹哭訴她的第四個兒子「吃碗內洗碗外」，說到涕泗縱橫，希望丁玲虹幫她去找客戶，拿一點訂單回來。丁玲虹居然二話不說，抱起五歲的兒子搭車南下，借她爸爸的摩托車到高雄加工出口區，拿回大堆的訂單；甚至台北縣市的消費性電子大廠的訂單。

當老佛爺又有正常收入，整年訂單做不完時，即刻下命令：「凡北部的訂單一律不出貨！」更陰森森地對我說：「我就要看你們怎麼死的都不知道！」自從1981年的奪產政變，和1983年的貍貓換太子之後，1986年是老佛爺第三次故技重施。

自1985年起，台灣出現了一股外資撤離潮，當年的某美商就告訴我說：「啊，台灣的國民所得已經高達『三千美元』，已經沒有投資的價值了！」每次外資撤離必定留下數以千計的失業人口。此時，許多人口中的「師母」變成傾訴的對象，失業找不到工作的苦楚，容易共情的丁玲虹感同身受。

某日早晨，她抱著兒子擋在我面前說：「我要創業，來解決失業問題。」本來持反對態度的我，想到台北縣市的那些訂單，耽誤這些大廠—有世界電工/新力/三洋等等公司的交期也不好；於是台灣—也可能是世界第一家的社會企業「SEL」成立了。

在威權時代，「社會」兩個字對於海島當局是相當敏感的；所以「SEL」的中文名為「盛虹」企業股份有限公司，出口卡的英文縮寫還是「SEL」。丁玲虹拿了我的一個「I/O」產品，將之改良至只要一雙手和一平方呎的桌子就可以組裝，除了統一了美規NTSC和歐規PAL的「I/O」規格，創業不到三年就有錢借銀行。

不過，「非現金系統」發明，也是摸索了三年才找到了方向。1989年12月，經濟日報和工商時報同時報導：「以產銷AV端子聞名的盛虹企業股份有限公司研發『射頻轉換器』----」丁玲虹告訴記者說：「射頻轉換器是非現金交易系統的關鍵元件。」這個世界開始被丁玲虹從「接觸式」(Contact)帶往「非接觸式」(Contactless)，但一趟艱困而漫長的旅程也於焉開始。

首先，1990年甫出手，壹億元很快就沒了！這才知道「發明是很燒錢的事」。問題是，發明不像生產有訂單的產品，它完全不知道成功的日期。在賺錢趕不上花錢速度時，尋求銀行的幫助，換來的只是一陣奚落及嘲諷，幸福快樂的日子變成艱熬痛苦。因為社會問題層出不窮；原本想幫助弱勢群體的初衷，在資源流失之下，好像走進了泥沼，越陷越深。

尋求企業界的合作，竟然無人聽得懂「非接觸式科技」、「非現金交易」，更無人願意參與「社會責任投資」，因此只能在荒煙蔓草中踽踽獨行，披荊斬棘開路弄到渾身是傷。

轉眼1996年，七月的「賀伯颱風」取走了父親丁福慶的生命，丁玲虹傷心地辦完父親的喪事。突然間，許多的結好像都很容易地解開，尤其是孤獨地披荊斬棘變成有伴同行，好像疼愛女兒的父親在天有靈地保佑。接著，因為1997年大限，黎昌意先生從香港回來台灣擔任中小企業處處長。

除了原本的「科技與未來講座」、「前瞻產業育成說明會」之外，丁玲虹也幫助中小企業處完成經濟部的「中小企業服務巡迴列車」。黎處長來邀請丁玲虹參加1997年溫哥華APEC，她心想：「在台灣講TES都沒人懂，不如去APEC講給各國代表聽？」想不到，獲得各經濟體的朋友熱烈的迴響。

後來，丁玲虹發明的射頻轉換科技除了應用於計程車的「非現金」交易之外，還能普遍應用於從新生兒到太空梭；因此，她的《美國發明專利》例如《Vending Machine Operated By A Chip Card》(用晶片卡操作的自動販賣機)、《感應式交易讀取裝置》(TRD)、《感應式門禁裝置》(ESD)、《交通工具電子付費裝置》(ETC) 及《購物系統》等廣受世界知名企業如日立/ IBM/ LG/ Panasoic/ VISA引用。甚至於，亟需轉型的娛樂王國迪士尼也引用她的發明。

丁玲虹在APEC 1997會後，即到美國紐約/ 華府/ 矽谷與人分享她的發明；直到1998年她在APEC提案促成電商法案之後，我親自帶著《科技與未來》到矽谷向大家報告「跨世紀電商產業」的好消息。沉寂的矽谷瞬間活絡了起來，大家摩拳擦掌準備迎接下個世紀的電商產業。

接著我到了德國，在柏林國會山莊，經濟部長雷斯洛德宴請我時，跟大家說：「彼得的太太琳達是電子商務的大人物！」(Peter's wife Linda Din is a big name in e-commerce) 美林的朋友則一路遊說我們趁勢到NASDAQ股票上市。到了2000年，我們公司的市值達到600億美元，如果IPO(首次公開發行)的話，可能會是有史以來最高額的上市案。

可惜，「仗義」的個性卻被有心人變成缺點。經濟部某劉姓官員拉親引戚來遊說丁玲虹到台中港加工出口區設廠。因為位於梧棲，一片黃沙的台中港加工出口區無人進駐，丁玲虹居然投資4.99億元當出頭鳥。這一耽擱，全部的惡事全部臨身。接下來，長達20年的貪腐連續攻擊，終於擊垮最被各經濟體領袖看好的創業女性—丁玲虹。

貪腐集團曾經揚言：「不讓你們活過2004年！」丁玲虹真的在11月22日倒地不起，病至失智失語失憶。第二次政黨輪替時，馬英九總統任命的監察院長王建煊，居然把丁玲虹的調查案件結果列為「密」件至2017年8月16日—叫你不可以提起自己的發明，讓全部的投資血本無歸，加上貪腐持續地肆虐終至寸草不留。

一個原本可為台灣帶來10兆美元的發明，居然被海島貪腐集團肆虐至極。2009年有兩國領袖邀請我到APEC領袖會議談重建全球經濟之道，我還是告訴他們：「Global Channel(全球通路)-TES是復興的希望。」也表示社會責任投資的最佳實例，用於普世關懷，才可能走出金融海嘯的黑洞。丁玲虹的發明真的自2010年起引發全球的「貨幣、產業、通路、就業」革命，僅只「非現金」交易的貨幣革命至今已超過30兆美元。

APEC領袖會議分發的單張

返台後，經建會邀請我去報告，官員們特別警告我：「你不要提『貪腐』二字，否則會不好。」果真接下來的搗巢行動，讓你最後連骨頭都不剩。

由於「UNCAC」(聯合國反貪公約)已經盯上海島，經過調查報告解密之後，直到最近，丁玲虹因她早年提起的「TES就是AI」，受到關注，又有勇氣踏進國際會議。大家看了她的發明，異口同聲地說：「TES根本就是AI之最佳應用場域。」各國友人也鼓勵她勇敢地把自己的故事講出來，甚至於把真人實事寫成書，由公共輿論去評判，期望進而能保護未來有創新理念的創業女性。